恐怖至於你是什麼？寫在科幻小說邊緣的文藝故事 Our Wives Under the Sea by Julia Armfield

對於不黯水性如我，爬著這部在海底塞車的小說，實在有點說不出來的毛骨悚然。深海成份和人體成份差不多，人的身體組成包括海水，而海水裡面也藏著了不少死去的人；大海四面八方湧來的壓力，直望無上的無底深潭，一些從未被勘探過的地方，人們面對無知的恐懼到底是怎樣？毀滅性的打擊、幽閉恐怖的密閉潛水艇；面對所謂的水底恐怖，模糊性是作者故意安排的一部分。恐怖至於人類是什麼？是怪獸還是無助、是破壞、是惶惑不安、是無知、是悲傷失落或是無止境的等待？是忽然到來的可怕事情？到底是什麼讓你感到害怕。

在 Our Wives Under the Sea 裡面，海底生物研究員 Leah 出發原定持續三週的深海任務後久久未返回陸地，與兩位研究人員一起的跟地面失去聯絡。妻子 Miri 一直反覆打電話到研究所追問潛水艇的消息，卻被無效的電話錄音和職員無藥可救的機械式答覆所折磨，她只能：無止境的等待。作者在 Julia 在一次訪問裡面提到「lot of the horror is just the clanging bureaucracy of not being able to get an answer」，跟『CUT唔到有線』一樣恐怖。

故事分成兩條線發生，一部分是由研究員 Leah 角度講述潛水艇出發後在海底發生的事情：她隨同兩名隊友於潛水艇中按照計劃下沉，在某個位置電源和通訊都一拼失效，在漆黑一片的汪洋之中，有人聽到外邊有聲，有人開始陰謀論；三人無法得知自己的位置，外邊只有一片黑，幾個人掉盡海的深淵，在有足夠食物和淡水的空間寂寞地生存，卻無法爬上來，直到最後有人偷偷離開潛水艇，而 Leah 卻有看到些什麼。另一部分是被遺下在水面的妻子 Miri 在潛水艇失聯後的視點開展：她一直被動地等待潛水艇的消息；然後妻子回來卻好像變成深海生物一樣，極度怪異；她嘗試以滿足對方的方式照顧她，卻又只能看著她變成陌生人逐漸消逝。

寫在科幻小說邊緣的文藝故事，Our Wives Under the Sea 帶著各種神秘的隱喻來談論恐懼和悲傷。書裡面，熟悉的身體都變成可怕而且不可預計的容器：Leah 在海底回來後變成了奇怪的深海生物，脆弱的表皮細胞一直在掉、眼球被水壓從內擠破、需要長時間浸在咸水之中；她卻悠然處身這怪異的設定之中，甚至不能離開長期浸泡著她的浴缸。你明知有那裡不對了卻無法讓情況變得沒那麼糟，結果你眼看著什麼即將要發生，那個過程簡直是煎熬。

從那裡來的烤肉味道？為什麼她變成了深海生物？Miri 忘記了研究所的位置，重複地打電話，在網絡上找到了在陸地失去太空人丈夫的太太們的討論區；她的 Leah 回來，是不是只是倖存者的幻覺，大概都不過是她否定 Leah 在這次任務中失蹤後身體生理機制來保護自己的反應？直到研究隊隊友姐姐的出現，好讓她毀了這份痴迷。漸行越遠的戀人們，可能就是這樣。像書所寫，某程度上，我們的 griefing 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，這個悲傷都不過是為著「我失去了/不再擁有什麼」、為了這個沒有了那個人的自己而傷悲。

什麼是真的，什麼是假的？就像 Leah 在海底發生的事，要是都沒有被看見，到底又會是真的嗎？Our Wives Under the Sea 藏住的是無能為力的恐佈。你無法幫助你所喜愛的人，就在她被痛苦所包圍你卻無法協助直到最後你只能 let go。書裡這樣寫：那種孤獨的恐怖不是你往那個地方去了，而是你徹底的被留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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